擲缽峰-福嚴禪寺

話說道教於晉末傳於南嶽，一時宮、觀、靜室、治所遍於南嶽前山諸峰。梁、陳之際，北方佛教僧尼南來，只能在南嶽西北諸峰荒僻之處結庵居住。北齊著名僧人惠海來南嶽後，開始在蓮花峰下的石室中修禪。本山五龍王化作五個白衣使者聽他誦經，深受感動，湧沙為坪，獻於惠海。惠海即建方廣寺，始得棲身之所。後希遁禪師來岳，無處結庵，便寄居於方廣寺。海印和尚際遇好一些，九仙觀道士歐陽正則發了善心，在岳市十里處的南台坡上劃出一塊荒地，讓他建茅庵一座，稱為“南台寺”。佛教僧徒在南嶽開山傳教，並令佛法揚於南嶽。則歸功於慧思大禪師。因而慧思被南嶽僧徒尊稱為南嶽佛教“開山祖師”。
　　慧思（515-578），俗姓李，武津人。兒時曾夢普賢菩薩摩頂而去，頂上遂隱起肉警。年十五出家，心愛《法華經》，嘗持經入塚中誦讀。讀後，大為感動，對經涕泣。又嘗夢阿彌陀、彌勒佛與之說法，又隨彌勒同諸勝友聚會龍華（荊楚以四月初八日諸寺各設會，香湯浴佛，共作龍華廟會，拜彌勒佛），因而佛法倍加精進。北齊高僧慧文收為徒，並付以衣缽。慧思身材魁梧，耳有重輪，牛行象步，不倚不斜。平昔禦寒唯一艾衲，繒纊之屬，一切不受。所居之處，靈瑞重沓，供物嚴備，瓶水自滿，有諸天童以為侍衛，引起惡僧的嫉恨，必欲置之於死地。東魏武定六年（548年），在河南光洲與眾議論，為惡比丘所毒，垂死復活。齊天保四年（553年），在郢州為刺史劉懷寶講《摩訶衍義》，諸惡以生金藥置毒食中，生命垂盡。他一心念《般若波羅密》，毒即消散。時北齊與北魏爭戰不休，齊祚將傾，佛教受損。慧思與徒眾道：“北齊氣數將盡，佛法暫晦，吾將往南嶽修定。”陳光大二年（568年）入居南嶽，寄住南嶽善果道場海印禪師處。海印與慧思極相合契，把住處讓給慧思，別創庵舍南台寺居住。
　　一日午後
，慧思拄錫杖遊山，見南嶽玄觀林立，館治遍布，心中戚戚。至擲缽峰，眼前一亮：峰似蟠龍，巒如虎踞，翠嵐冉冉，夕照閃耀，正是“淺抹濃堆翠卻煙，老松無數更蒼然。石梯又入千峰去，時見樓台夕照邊”。慧思久久駐足峰前，不勝今昔之感。道：“吾三生曾居此地，今卻為他人所有，惜哉！”至晚歸語海印：“南嶽本為佛道兩家所有。今道盛而僧眾無歇足之地，師心安否？”海印道：“道家據此山已有百年，佛家焉能與之爭競！”慧思道：“南嶽者，乃佛道之南嶽，吾當以智爭之！”海印道：“今道者仰仗赤帝岳神，佛家焉能有所作為？”慧思道：“吾將以計戲之，令彼歸還我擲缽峰舊地。然後圖之山前各峰！ ”一夜無話。第二日，慧思拄杖上祝融峰。祝融峰乃南嶽之最高峰，赤帝岳神居之。祝融氏為上古黃帝六相之一，司南方煙火，是為火正，又名赤帝，為南嶽主宰之神，人呼之為岳神。晉宋間，岳神主司南方，南嶽為其裔孫祝融誦主管。這廝背著岳神無惡不作，被上天雷電殛之。岳神驚悟，便自主南嶽。岳神剛介絕俗，不以仙真殛殺祝融誦為意，依靠仙真道眾治岳。道眾得岳神之助，其勢更張，佛教則為道家箕尾亞流。慧思來南嶽後，看在眼裡，急在心裡，決計與道家爭南嶽天下。這日，慧思至祝融峰，見岳神蹲於石鼓之上，對著石桌上的棋盤默思。慧思靜立其後，良久，岳神始抬眼看他一下。慧思便合掌施禮，道：“尊神在上，北僧慧思稽首！”岳神見慧思謙恭知禮，正 眼望著慧思，道：“禪師善奕否？”慧思道：“略知一二，不是尊神對手，望尊神賜教。”岳神道：“慧文大禪師高足，北國大和尚，定是強手，吾神焉能施教？！”慧思道：“尊神過獎。貧僧初來乍到，不知南方奕棋規矩，還望尊神指示方略。”岳神道：“雙方相奕，必以物賭博。輸者所輸之物歸勝者所有。”慧思道：“然則尊神以何物為賭注？”岳神道：“吾神富而貧焉。富有南嶽，然貧無毫釐，以吾神不蓄金銀故也。今與禪師博奕，以南嶽前山土地為賭物如何？如禪師贏得我盤中一子，任你擇南嶽一地建庵！”慧思心中一喜，且不露神色，道：“尊神此話當真？！”岳神道：“吾神一言九鼎，焉能有假？”瞟了慧思一眼，“只是我盤中棋子不相讓耶！奈何？！”意即是說，我雖以南嶽土地相奕，你慧思贏不得我盤中之棋，也是枉然。進而道：“禪師以何物為賭注？”慧思道：“貧僧窮，僅以袈裟一襲相奕。”岳神道：“禪師袈裟能值幾何？”慧思道：“貧僧所披艾衲，為印度孔雀王賜與先師祖龍樹大師：先師慧文大師圓寂時付與貧僧。此衲雖不能比之南嶽名山，實乃無價之寶。今尊神以南嶽為賭注，貧僧不得不以此衲相奕。”岳神不以為意，道：“請禪師布棋開局。”慧思道：“尊神為大，請先開局。”岳神也不謙上，拉開架勢，遣棋向慧思逼殺過來。慧思見岳神攻勢凌厲，以守為攻，避其鋒芒。當岳神一路大砍大殺、長驅直入時，不料慧思奇兵突起，連吃岳神“車”、“馬”。岳神回軍不及，被慧思搗毀大本營，一著“將”死，首取一盤。岳神心驚。第二盤一開局，岳神改先發製人為穩打穩紮。慧思於局中停子不發，謂岳神道：“貧僧蒙尊神相讓，先勝一局。只是這賭賽之事，尊神可有異議？”岳神不假思索，道：“以三局為定。贏家所求，輸家必應。如吾神連輸三局，任你於前山擇地建庵！”慧思竊喜，遣卒子聲東擊西，以“車”、“馬”、“炮”繼後，迅速 攻破岳神防線，殺得岳神潰不成軍，穩取第二局。第三局開戰，岳神心慌，處處被動挨打，不上三個回合就敗北。慧思連勝三局，謂岳神道：“貧僧偶爾取勝，尊神不必計較。”岳神道：“禪師棋藝高強，吾不如也！吾神連輸三局，任禪師於山前各處擇一地建庵！”慧思忙稽首道謝，進而道：“尊神又令貧僧自擇，如若貧僧選中尊神心愛之地，尊神可不要翻悔？”岳神遲疑了一下，道：“那將何以處之？”慧思道：“貧僧決無自選之理，不如一聽天命。待貧僧拋杖選地如何？”岳神道：“悉聽尊便。”慧思忙拄杖至祝融峰頂，先是對天一揖，然後口中誦《妙法蓮華經》（即《法華經》）。誦畢，把手中錫杖向空中一拋。頓時錫杖化作一青龍，在空中飛舞盤旋一會，然後朝擲缽峰飛去。岳神心驚，生怕錫杖落於擲缽峰，因是峰岳神將建觀也。說也奇怪，這錫杖不左不右，不上不下，正好落於岳神所擇觀樓之址。岳神因有言在先，不便多言，只得忍痛相讓。慧思深知岳神心事，道：“貧僧將在寺內專闢一殿，供奉尊神長生牌位如何？”岳神道：“如禪師肯瞻顧吾神，吾神則銘感五內！” 
　　慧思回到南台寺，將飛錫擇擲缽峰下蟠龍寶地建寺之事告訴海印禪師。海禪師聽後，先是一喜，繼而心懷疑慮，道：“岳神言而有信，恐道眾進言反間而生悔意。禪師還須施以佛法，服其心，堅其意。”慧思“喏”。過了幾天，慧思庀材鳩工，於蟠龍勝地動工建寺。果然岳神在道眾簇擁下來到工地。慧思以禮相迎，道：“尊神敢莫相助貧僧建寺耶？”岳神道：“非也。此乃吾神世居之地，不敢相讓，請禪師另擇勝地建庵如何？”慧思道：“尊神之言謬矣。此蟠龍地乃貧僧三生居也。”九仙觀道士歐陽正則道：“慧思誑語，聖帝休要信他！”岳神道：“汝佛家不興誑語，禪師何為欺我？”慧思道：“慧思所言句句是實，怎敢誑騙尊神！”歐陽正則道：“汝說此地為你三生居，有何憑證？”慧思道：“請尊神驗證。”指著腳邊石岩道：“貧僧先世曾坐此石上念經，不期一飛賊路過此地，搶我身上袈裟，貧僧與之爭奪，為其所殺，頭顱屍骨俱埋於岩下。請派人掘之。”岳神令一火工道持鋤掘地三尺，開石匣，匣內果有頭骨一顆，身架骨一具（是為一生岩）。岳神心驚。慧思領岳神至西隅，指著一巖穴道：“吾二生曾於此洞坐禪修定，年五十圓寂。徒屬以壇盛吾屍骨，置於洞內，於今已屆百年。請令人啟石洞之門，驗吾二生骨殖。”岳神再令火工道下岩，岩下果有一石洞。火工道進洞，得一壇，伏出，開啟壇封，果見骷髏一具（是為二生岩）。歐陽正則懼，道：“汝三生居於何處？”慧思指著前面草木茂密處道：“此處原為古寺，吾三生住持此寺。寺雖傾圯數十年，然地層深處有寺基及吾之日用器皿。”岳神令道眾一齊掘之，果見堂宇之基及日用器皿。（是為三生藏）。岳神驚訝不已。歐陽正則及仙真道眾垂頭喪氣，不發一言。慧思道：“貧僧以誠信為本，從不誑語欺人。”岳神道：“禪師宿修根基深厚，吾神敬仰。請禪師就此地建寺，吾將時時與禪師奕棋，叨禪師教誨。”歐陽正則見岳神允許慧思建寺，心氣不平，道：“慧思故弄玄虛，聖帝切勿上當！”岳神道：“吾神有言在先，敢不踐諾，汝等仙真道流不得妄生事端。傷了佛道兩教和氣！”岳神言出如山，誰敢不遵。眾仙真道眾只得隨岳神歸去。慧思令工匠日夜趕工，不數月，庵成，名曰“福嚴寺”，闢前殿供奉岳神神位。並將一、二生骨殖於三生藏起塔藏之，名曰“三生塔”。寺成無水，眾僧乍舌。慧思道：“無妨”。拄錫杖至寺後山墈下察看，然後舉錫杖朝一沙包刺去。待拔出錫杖，則清泉噴湧，源源不斷。眾僧喜極，忙掘地砌石，建成水井，名曰“卓錫泉”。過了許久，慧思見僧眾挑水上坡太累，令兩虎於寺側高岩之下刨地，掘井一口，又得湧泉，水出而虎不見。慧思命為“虎跑泉”。寺僧劈竹為槽，將泉水引進廚房、齋房、浴室、菜園，僧眾飲水和洗浴、種菜用水十分方便。宋代學者宋祁作《衡山福嚴寺卓錫泉虎跑泉記》，盡述二泉之勝。
　　一日，惠海、希遁、海印來訪，慧思迎進禪堂。惠海道：“思大師南來不久，即服岳神，建寶剎，為佛門爭得立足之地，功莫大焉！”慧思道：“一福嚴寺何能展佛門驥足哉！今南嶽玄觀林立，宮觀相望，而佛門僅數處陋庵，何能王我佛法？！”希遁道：“思師意欲何為？”慧思道：“即得隴，焉能不望蜀耶？！”海印道：“道家勢大，佛家只能徐圖進展，切勿操之過急 。”慧思道：“諸位休得過慮，貧僧自有安排。”眾僧道：“如用得著我等，思師相召，我等即至。”慧思道：“如我功成，諸位即率僧徒迅速擴大地盤，勿失良機！”惠海等答應，辭出。
　　一天，岳神邀慧思至祝融宮奕棋。開局三盤，慧思皆北。岳神心喜，又存疑惑，道：“吾神數敗於禪師，今禪師何數敗於吾神？”慧思道：“心不在焉，焉能不北？”岳神道：“禪師所慮何事？”慧思道：“欲下山化緣。”岳神道：“禪師為何不去？”慧思道：“無出入之路！”岳神道：“偌大一座南嶽山，焉能無禪師出入之地？ ！”慧思道：“四面皆為道家福地，佛門焉能有出入之地？”岳神道：“佛道共處一山，焉能無佛家出入之地？禪師勿慮，吾神送佛家出入之地何如？”慧思驚喜，道：“此話當真？！”岳神道：“決不食言！”慧思起立道謝：“貧僧代佛門僧眾感謝尊神宏恩。但不知尊神送何地與僧眾出入？”岳神道：“憑禪師自擇。不過，禪師勿拋寶杖擇路，不要把吾神的要道擇去！”慧思道：“貧僧有艾衲一襲，拋至空中，凡蔭蔽之處就是佛門出入之地。”岳神想，一件僧衣能有多長多寬，能蔭蔽多少地盤？道：“就依禪師。”慧思道：“空口無憑，立字為據。”岳神道：“禪師所慮極是，唯恐日後道眾滋事，傷兩教和氣。”慧思忙撕下袈裟一角，寫道：“立字據者，南嶽赤帝岳神也。慧思禪師求佛門僧徒出入之地，吾神照準。凡禪師袈裟蔭蔽之處皆為僧徒出入之地也。”岳神簽押，交慧思收藏。岳神囑道：“禪師勿擇吾神要道！”慧思道：“袈裟升空，唯天擇之，非干貧僧之事。”說完，立於高埠，取身上袈裟，向空拋去，口中念念有詞。說也奇怪，那袈裟升空，傾刻化作五彩祥雲，逐漸擴展開去，把南嶽前山全部罩住。岳神驚道：“南嶽前山全部被袈裟蔭蔽，連吾神祝融宮也被禪師佔去，如何是好？”慧思道：“天意若此。待貧僧為尊神擇一勝地居之！ ”指著岳神平時下棋所蹲石鼓道：“尊神新居福地，憑石鼓擇之！”慧思將石鼓輕輕一點，石鼓便骨碌碌地向山下滾去。慧思道：“石鼓所止之地，乃尊神新居福地！”那石鼓象著魔一般，一個勁往山下滾，直滾至岳市後山腳下空曠處，方才停住。慧思拉岳神趕下山來，指著石鼓讚道：“赤帝峰下，勝業之基。八方朝拜，聖德齊天。”岳神本來憂心忡忡，聽見慧思讚語，轉憂為喜，道：“天意如此，吾有何言？！樂天安命罷了！”於是岳神告別世代居住的祝融峰，到岳市北端曠地建立新宮，名曰聖帝殿，或稱南嶽大廟。
　　慧思為佛教在南嶽前山取得建寺權後，南北僧人紛紛結伴來南嶽結庵修禪，先後在祝融峰建上封寺，紫巾峰建靜居寺，彌勒峰建兜率寺，紫雲峰建衡嶽寺，云密峰上下建雲峰上寺、下寺，白石峰建國請寺，嶽山前建清涼寺，毘盧洞建廣濟寺，天台峰建天台寺。在梁、陳兩代九十年中，南嶽共建庵寺一百四十二個，為道觀的五倍。真的是峰峰有庵寺，處處梵唄聲。
　　道教衰微，仙真氣極。太建元年（569年），歐陽正則謀諸眾仙真道：“褐衣法（佛法）王，道法衰微。除卻齊僧，則彼無能為也！”夜率道眾挖斷福嚴寺蟠龍山龍脈（岳心），釘石為巫蠱事，埋兵器於山上。然後至陳都金陵，詭奏於陳宣帝：“北僧慧思不遵佛法，傷天害理。鑿斷岳心，巫蠱害道，埋兵器於福嚴寺山後，企圖謀反！”宣帝聞奏，遣使來南嶽查勘。欽使上山，剛要過斷澗石橋，見福嚴寺內跑出兩虎，吼嘯而來，嚇得欽使掉頭下山，回京去了。慧思聞之，飛錫往金陵。金陵四門，皆見慧思入城，眾驚愕。時宣帝坐便殿，見一光頭大和尚乘空而下，梵相異常。宣帝驚悟，以為菩薩降臨。慧思見帝如儀，奏於帝，辨白冤屈。宣帝一無所問，以道士誣告罔上，詔令有司拿道士歐陽正則正法。慧思奏道：“害人之命，非貧僧意。乞放道士還山，為眾僧執役，亦足小懲。”帝准奏。歐陽正則算保住了性命。慧思將回南嶽，宣帝餞以殊禮，稱為大師。慧思大名，遠播南國。南嶽佛教更旺於道教。慧思回到南嶽，說法如故。歐陽正則回南嶽，到福嚴寺當執役僧，終日為僧徒煮飯、種菜、掃地、掏廁，胸中不平之氣，自是難以言表。常於靜夜咒語：“今世神通、官勢，道不如佛。後五百年，吾當生汝法中，壞滅汝教！”慧思亦意料佛道仇隙日深，必有報應，謂僧眾道：“諸道士害我無因，異日著我袈裟，入我伽藍（佛寺），壞吾遺體！”據傳，五百年後的宋神宗元豐年間，歐陽正則託生於浙江溫州林家，初名林靈噩，十八歲出家為僧，不守佛門清規，受其師笞罵，便棄佛學道。徽宗大觀間，由左道錄徐知常薦之於朝，得徽宗寵，改名林靈素，賜號通真達靈先生，建上清寶篆宮以居之。林靈素蠱惑徽宗盡廢佛教。後林靈素遇事被貶，佛教才倖免廢棄。後七十年，即宋乾道間，有僧名傑者，傳為歐陽正則三世轉生，入主南嶽。僧傑謀遷慧思二生塔於三生藏，於二生塔建已骨塔。遷塔開石龕，見靈骨如黃金色，有石屏刻歐陽正則及傑等名，不少差異，眾大驚。是夕，嶽廟被焚，僧傑逃走。寺眾复掩其骨。此即慧思預言歐陽正則五百年後“著我袈裟，入我伽藍，壞我遺體”之謂也。
　　中國佛教具有調和性和融攝性的特質。秦漢之際，盛行神仙方術。故佛教在漢代初傳時，被視為神仙道教的一個派別。魏晉間，玄學興起，佛教般若（智慧）學，宣揚“真”、“空”、“假”，與道教闡述“有”、“無”思想的玄學相調和。慧思針對南嶽（乃至全國）佛道二教尖銳的對立矛盾，便著意調和二教觀念上的差異，融攝道教神仙方術的修煉方法，對道教的不同思想、觀念，妥協、依從、迎合、附會。晚年，他著述的《出四十二字門》、《無靜行門》、《釋論玄》、《隨自意》、《安樂行》、《次第禪要》、《三智觀門》和《誓願文》等，即闡述印僧龍樹和北齊高僧慧文的禪要，又宣揚 道教的玄理和神仙方術、長生不老的修煉方法。尤其是他臨終前二年口述《誓願文》，可以說是一篇道教玄文。他說：“今故人入山，懺悔修禪；學五道仙，求無上道，願先成就五通神仙。然後乃學第六通，受持釋迦十二部經及十方佛。”“我今入山修習苦行，懺悔破戒障道重罪。今身乃先身是罪惡懺悔。為護法故，求長壽命。不願生天及餘趣，願諸賢聖佐助我得好芝草及神丹，療治眾病除飢渴。常得經行修諸禪，願得深山寂靜處，足神丹藥修此願。藉外丹力修內丹，欲安眾生先自安。已身有縛，能解他縛，無有是處。”慧思反复提及神仙、芝草和內丹、外丹，顯然是融攝道教的長生方術，極受道教徒的讚賞，從而緩和了南嶽道教仙真徒眾對佛教的對立情緒。自此佛道二教和平共處，並存不息，高僧高道，代不乏人。南嶽名山也因佛道二教匠心經營，成為中國古代文明奧區，揚名中外。
　　梁中大通十二年（546年），佛教天台宗創始人智，氣宇非凡，慧思對他道：“昔靈鷲（山名）同聽《法華經》，今再來矣。”即示以普賢（菩薩名）道場，說“四安樂行”（安樂行品有四，即心、口、意、誓願），道：“非爾莫讓，非予莫識，此乃法華三昧”。智隨侍慧思三載，受慧思衣缽。後智於陳太建元年（569年）往金陵瓦官寺，創宏禪法，旋至天台山，創佛教天台宗，尊慧思為天台宗三祖。此乃後話。陳太建九年（578年），6月，慧思將入寂，大集門人說法：“道源不遠，性海非遙。但向己求，莫從他覓。覓即不得，得亦非真。”旋端坐，言佛來迎而化，年六十三歲。清世宗於雍正十三年（1735年）加封慧思“圓慧妙勝禪師”，遣有司致祭。